田迎人黑白油画两幅《墙角》与《院墙内外》
作者 彭 俐
一双眼睛好看,是因为眼角精致,余光诱人。
——对于一座房子来说也是一样。
画家田迎人的黑白油画《墙角》,是她仔细观察过美人的结果。她说:“一个人的眼睛美,那就是人美”。
画面呈现的景物,一幢屋宇的侧壁,一株高树的剪影,一片池塘的节选,一处后院的边沿……正像是一把团扇遮住了美人的香腮,半露耳发……
在高明的艺术家的笔下,美是一种节制,尤其在激情涌动、需要宣泄的时候,适度的节制将会产生意外的效果。欲哭无泪更使人心酸,巧笑无声最让人倾倒。——皆为意匠经营之参照。
艺术天地,可谓宏约深美。美,可以大如广宇;美,可以细如粒沙。
一幅画的整体和细部都要讲究,如同一张美颜的雀斑也有烘托作用。
如果你再细心一点观察,就会发现那半隐半露的还有半墙上的小木窗,那若有若无的则是木栏、草花。尤其要注意生命的蓬勃,植物就是生命:连接着左上角天空和右半边屋脊的树木。它可是一个活力的释放点和聚焦点,使得整个画面鲜活生动起来。我们可以感受枝头滴翠的叶子在风中飞舞,生趣盎然……
田画家,是一个观察家。
——这是她的油画作品总能够出人头地的根本原因。
假如你和她接触,交谈,不消一顿饭的功夫,你内在骨骼的美丑和你外在举止的雅俗,以及你心灵世界的宽窄和你文化知识的厚薄,就在她那里尽收眼底。其眼光犀利无比,且能见微知著,洞悉由来,甚至能将你的少小及今,道个分明。所以,当你和她交往时,可要多加小心哦!
人们总以为写诗就是写诗,画画就是画画,却不知诗人和画家的看家本事是观察自然、辨识人物。
当我们欣赏着大自然的山川风物时,无论宏观还是微观都不会让你挑出一点儿毛病。
—一件艺术珍品,无论是一幅油画还是一篇美文,道理如是。
我们至今无从知道,也无从查找,到底谁是创造了大自然的“艺术家”或曰“造物主”。但是,我们既然从事艺术,就要打点起十二分精神,怀着无比虔诚的敬畏和谦逊,带着初出茅庐的谨慎和羞涩,同时也鼓起盗火种给人类的普罗米修斯的雄心,和开天辟地的女娲的想像翅膀,做出一两件与“日月争光可也”的作品来。
诗人、画家,在审美的领域可算是天生默契。
这不,宋朝的宰相兼诗人王安石(1021年-1086年),就和今天的油画家田迎人想到一起。正是:“墙角数枝梅,凌寒独自开。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”。——千百年前,这位临川先生的《梅花》一诗,佳妙尽在“墙角”二字。
试想,假如诗人不说“‘墙角’数枝梅”,而是说“‘门前’数枝梅”或是“‘窗外’数枝梅”,那么味道就差了很多,甚至是意境全无。
——这不能不让我们格外警觉和深刻体悟。
诗中,为什么“墙角”比“门前”、“窗外”更加适合“数枝梅”、“雪”和“暗香来”呢?原因是“墙角”的微末和寒蹇,乃至寂寞和清冷,都与“梅”之耐寒、“雪”之孤高、“暗香”之神秘,天然吻合,形成绝配。
同理,田画家画作中的“墙角”,也得配树木、池塘、篱落和花草。它们各自的精神与气质是那样接近,朴素、淡泊在一起,安详、宁静在一道。不仅仅是物象清晰地昭示心象;艺术描绘的所有景观都是价值观。
诗意的画作《墙角》,犹如美人的一瞥,尽管那只是眼角余光,却带有永恒的意味。
田迎人黑白油画《院墙内外》
作者 彭 俐
院墙,北京四合院的腰带。
腰带的大小,根据腰围而定。
从画家田迎人的黑白油画《院墙内外》看,院墙围绕的院子不小,其中建筑虽然显得老旧,却相对属于高档。
同是院之四合,也有级别的差异。
在此,普及一些有关现代胡同民居的知识很有必要。
胡同四合院大致可分为四种类型:
第一,大杂院。
大杂院对应“大排挡”,不带门房,没有物业公司管理。一进、二进、三进,甚至四五进的院落齐全。其住户大多中低等收入,一口“京片子”语言,小康景况,得过且过,家长里短,胸无大志。这样说有点得罪人,却是眼见的实情。补充一句,那些最爱跳广场舞的大妈多出于此。
第二,大院。
大院对应“大单位”,有些设有门禁。既有平房组合,亦有楼群构建。其居
民只说“北京话(或曰官话)”。其“大”并非所系空间巨大,而是指机关宿舍的“大牌”。不管是外交部、经贸部、商业部、教育部……还是“团中央”、各大高等院校、各个兵种部队,都有自己供给制时所分配的“单位住房”。
第三,独门独院。
独门独院,是京城一道独特而又奢华的风景。这里是高官显贵、商贾达人的私人宅第,常有穿制服或穿便衣的人员把守。外人一般难以涉足,只能引颈观望。其古老建筑多见歇山顶形制,琉璃五彩,屋脊兽狰狞,大影壁阻断,月亮门洞开,假山石错落,紫藤架攀援……
第四,小院。
小院,零零散散地分布。一般没有大院的“广亮大门”,大概是局促的“蛮子门”规制。因为院子的格局不大,房子不多,或一家住户所有,或几家毗邻,其居民身份或高或低,一时难以辨认。其优点是取之清静,而欠缺则是体态略显淡薄,缺少“深宅大院”所具有的安全感。
——有了以上的常识,才好观摩包括这幅《院墙内外》在内的——画家田迎人的“老北京黑白油画系列”。 画面为我们展示的,是一个有别于惯常所见胡同四合院的院落。
它既是传统的,又是开放的;既是古老的,又是鲜活的。右侧隐约可见的门楼,只成为一个象征性的物件。说明这个院子已经从以往全封闭状态,变成了今日“半裸”。人们大可以像逛街一样,轻松随意,溜溜达达地进出。事实上,北京已经有许多拆建得面目全非的大院小院……
再看左侧的这座房屋。它显然是半古半新的“四不像”建筑,是经过现代改装改造的住所,或许还是一家兼顾食宿的小店。二层阳台上,有一排平桌、坐凳,可以观景,也适合就餐、喝茶。房门黑咚咚的,却像黑亮的眸子在张望,或是邀约……
一道围墙和这座屋宇,构成一个三角形的路面,尖角引领我们的目光向深处探寻,却什么也扑捉不到。院内的一切,仿佛都被隐藏在背后,惟有墙外高大粗壮的老树——银杏,焕发着耀眼的青春,枝桠纵横地撑满天空,活力四射。房子、墙壁、树木,简洁的布置,有机的联络,构成一个意象的空间,需要填补。
院内的静谧和院外的喧闹,一静一动、一开一合、一翕一张,形成了对比和反差。
一墙之隔,两个世界。
封闭,还是开放? ——这是一个问题。
我们将这幅黑白油画《院墙内外》当作古老都城的缩影可也,当作一个时代的寓言也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