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散文】石 磨
口朱晓吾
中秋节回老家,一进院子就看到我家那盘闲置而古老的石磨,由于见物思情,便引起我对石磨那挥之不去的记忆,心里久久不能平静,令人感慨万千……
在我的记忆中,早在上世纪70年代以前,农村没有机械打面机,祖祖辈辈都是靠人推驴拉石磨,把囫囵的粮食粉碎加工后才吃上面粉的,它是人们赖以生存的面粉加工工具。
我家的老石磨,是粉红色的石料,直径大约90公分,微凹的膛中间有两个圆圆的孔,称之为磨眼。石磨安放在木制的圆盘上,圆盘下面固定在木架上。加工面粉时,大都用驴牵着石磨一圈一圈地转。为了怕驴在磨道里晕眩,将一块事先准备好的旧布蒙上驴的眼睛,这时的驴便安祥而执着地走着,石磨随之发出嘎吱嘎吱、呼噜噜的滚动声,恍若在播放一首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歌。上片的磨膛上,堆放着待加工的粮食,两个磨眼中插着几根筷子,有时干脆堵住一个磨眼,以减少磨眼的流量使面粉磨的更碎些。
不论是驴拉或是人推,事先将绑在上扇磨的推磨棍,按顺时针方向旋转,随着磨的旋转,就会把粮食经过下扇磨的反时针磨合顺石槽而下。上下扇磨就像人口中的上下牙齿一样,经过咀嚼,这就得到了粉碎后的面粉沿下扇磨石槽纷纷落到木制的圆磨盘上。待堆积到一定程度时,再把粉碎的面粉用瓢沿磨盘挖走,倒在圆形的箩斗里,下面放置盛面的柳编大簸箩,再用支撑箩斗的木撑棚着,把箩斗放置其上,一拉一扯反复筛面,最后箩下筛过的面细腻柔软滑润,散发出一股股清香的面粉,箩斗里筛不掉的粮屑碎渣还要还原倒在上扇磨眼处,等待下一轮的磨合粉碎。这就是用石磨磨面的整个过程。
俗话说,“磨道虽短累死牛”。磨面粉时,脚手一刻也不能停。要不停地用小把子将粮食拥向磨眼,称之为拨磨。同时,还要招呼驴的运行速度、磨道的清理,以及箩面、添料等。即便是冬天,也常常汗流浃背,夏日的辛劳就更可想而知了。所以说,磨面粉是项又忙碌又辛苦的活。但最累的还是抱磨棍推磨。当年的农村,因为驴少而抱磨棍推磨是经常的事。在磨的上片,横着固定住一根木棍,木棍的另一端横档在人的腹部,人用腹部推着走。一圈又一圈,无尽头地走下去。这样不仅需要力气,更需要耐力和韧劲。白天大人到生产队挣工分,推磨的活大都放在晚上或者凌晨做。三十斤左右的粮食,一般要经过石磨吞吐五、六遍,需要三个多小时,其辛苦程度是难以想象的。
石磨是家庭必不可少的磨面工具,但也不是谁家都有的。那时,我们生产队只有两三盘石磨,我家的石磨是其中的一盘。人家每次用了石磨后还要压一瓢磨底麸皮,作为用磨的报酬。时间久了,就能积少成多。在食粮如命、温饱难以解决的年代,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。家有石磨,不但自己用起来方便,还能节省麸皮喂猪,若借给别人使用,同样可以额外多收入磨底麸皮,日积月累,积攒多了,每年就可多养一头肥猪,改善家庭生活,从过日子的角度讲,是非常划算的。
春夏秋冬,寒来暑往。那石磨,就那么不停的转着、磨着,转去了农家人数不清的悠悠岁月,磨碎了农家人汗水泡出的日日辛苦。那隆隆的磨响声里和哐哐的箩面声里,深情地述说着农家人的悲欢离合,酸甜苦辣。石磨悠悠,岁月悠悠……
斗转星移,日月如梭,转眼到了八十年代,农村才逐步告别了那点灯靠煤油、吃面靠人推驴拉石磨的年代。从此,人们在 “磨道里转圈”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。如今,农民像城里人一样,拿钱就能买现成的,足不出村,就有人把白馍、大米和压好的面条送到家门口。